《记者不写新闻——南方都市报新闻人的麻辣手记》序
1995年春天我进入刚刚创办的《南方都市报》的时候,南方报大院内就有一个大坑,此后十多年过去,那个大坑一直在,但到了2009年,当我告别这个大院时,一幢新楼刷的窜起来。巨变,总是不知不觉间完成的。
2009年秋天的一天,我办完离职手续走出大院,回头看了一眼,忍不住笑了:在这儿,我留下了十几年的青春和数以百万计的文字垃圾,埋在那大坑里。
作为一个媒体人,我有时不免会想:在我死后,墓志铭上应该写着:这里埋着一个制造了数千万文字垃圾的人。
杜鲁门·卡波特曾经如此赞美弗吉尼亚·伍尔芙,“就听觉而言,她不曾写坏过一个句子。”而约翰·巴斯又曾经称誉卡波特的《蒂凡尼的早餐》——“不可易一字”。一想到这个,我就满心惭愧。
这就好比一个屠户,最要紧的是磨好一把快刀,而对于刀下汹涌澎湃的肉块,既没工夫鉴赏,也来不及向它们道歉了。
新闻之所以新,恰恰因为它是速朽的。因此记者是一个跟死神赛跑的职业,但他写下的东西,不管写的有多么汹涌澎湃,可能第二天就尸横遍野了。尤其是在资讯爆炸的网络时代手机时代,新闻刷新越快也就越速朽。或许你辛苦采访所得,仅仅是给人们提供了一丁点转瞬即逝的谈资而已,给他们空洞的胃,塞一点垃圾食品。
但不可救药的新闻理想主义者总是少不了的,有时候,“南都”这两个字似乎就意味着“新闻理想主义”。比如,有些“和死神赛跑”的记者,可能真的能帮助人们从死神那儿抢回生命——至少是抢回生命的尊严。
倒不是说南都记者就活该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悲壮模样,做英雄的机会毕竟是极少的,一个普通记者的常态生活基本上仍然是垃圾成山的生活,因为这个世界终究是垃圾成山的世界。你呼吸着城市的肮脏,你忍不住想逃离,却又深陷其中不可自拔,也许这既不是爱也不是恨,一个记者能做的就是日复一日走进这个垃圾成山的世界。
但你也可以不时走出来,饮杯茶。这本书,就是一班生活、工作在深圳的南都记者的一场茶会。当然,茶杯里也可能犹有风暴。
广州大道中289号大院对面高楼林立的珠江新城,也许就是南都15年的最好见证。15年前,珠江新城只是一片荒地,每天深夜编完报纸后,当时的主编关健会带大家走过马路去吃宵夜,如今他在另一个世界每天喝早茶读南都。那时候的珠江新城老鼠出没,垃圾成山。当年我宵夜之后不经意的一泡尿,也许浇灌了你今日每平方两万的豪宅。。。。当我睁着血丝通红的火眼金睛,会恍然觉得有一头猛兽潜伏在荒芜的午夜深处。
是千万人的呼吸让这头猛兽渐渐成型。15年,南都犹少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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